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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92章 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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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当天,谢宜瑶鸡鸣而起,简单梳洗过后,就任由侍婢们梳妆。

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无一不是花团锦簇。

“灵鹊,少插些簪子吧。右边……对,那个是御赐的,得留着,其他的酌情拿掉几支。”

随后自有谢况派来的人来接谢宜瑶入宫,她先去见过谢况和司砚,再一同到百福殿中,等着宴会开始。

百福殿今日宾客如云,丝竹管弦之盛,酌金馔玉之丰,不似人间。

谢宜瑶正襟端坐着,平日她只随意绾一绾头发,插支玉簪就算完事,难得盛装一回,总觉得浑身不太自在。

虽然已经拿去了些不必要的首饰,但还是好重啊,感觉脖子好酸……她心中这样抱怨道,面上却不显。同时也没有忘记观察,看看席上来了哪些人。

诸皇子年幼,但除了太子谢容,二皇子谢宥、三皇子谢宁和四皇子谢宇也都悉数到场,是以谢宥的生母也在。唯独刚过周岁的五皇子仍由其生母在宫中照看。

这几位皇子已是开始懂事的年纪,是该出席些重要的场合,长姊的生日宴自然也在其中,谢况也想让谢宜瑶有机会和这些幼弟们多多亲近。

除了宗室外,其余的客人要么是位列三公九卿的重臣,比如崔晖,要么是和皇家有姻亲关系的士族,比如朱云。兼顾公私两面,果然是由司砚统办的,方方面面都挑不出错处来。

宴会开始,谢况在众人面前发表了一大段感人肺腑的表达父女情谊的话,再由诸位宾客依序祝贺。

秉持孝悌的谢容亲自到谢宜瑶位前敬酒,说了些贺词,虽然就是祝长姊万事如意的寓意,遣词造句却颇不凡。

姊弟二人的皇帝父亲在听了,很是满意,还在一旁欣慰地补充道:“今日盛宴,太子也多有帮衬。”

这样隆重的宴会,司贵嫔哪怕运用显阳殿所有宫人,都难免捉襟见肘,故而调动了些东宫的人。身为太子的母亲,只要有皇帝的同意,她是有这样的权力的。

当然,名义上这就成了太子对长姊敬重的表示。

谢容年幼,以茶代酒,但谢宜瑶当然该饮一杯的。谢容亲自拿起酒壶,小心翼翼地往杯盏中倾倒。

谢容双手递过酒杯:“这是阿姊最爱喝的松叶酒。”

谢宜瑶抿出一个笑:“容弟有心了。”

甫一拿起酒杯,谢宜瑶就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这与松叶酒该有的清香不同,有些许刺鼻。

谢宜瑶瞥了谢容一眼,按理说这么浓厚的气味,这么短的距离,他该是闻得到的,然而谢容却神色如常。

也是,他才九岁,平日里滴酒不沾,不知道它本该散发何种气味实属正常。

谢宜瑶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将酒杯送到嘴边,双唇即将沾到酒水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时间变慢,周围的弦乐声离她越来越远,耳边响起前几日裴贺和她说的话。

“赵医师说,这药粉的主要成分是风茄。食用一点不要紧,但剂量高了却能让人昏迷不醒,对身体也有损伤。”

“这就奇怪了,既然有心害我,何必用不能致死的药?范坚应当不至于没有门路弄到能害人性命的毒药。”

当时裴贺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他说:“或许本就不是奔着要殿下的命去的。”

即便如此,谢宜瑶还是觉得这酒散发出死亡的味道。

她轻轻一松手,酒杯立刻发出清脆的声响,摔成一地碎片。

谢宜瑶无声抬头看向席间,谢况双眉紧蹙,司砚一脸不解,其余众人神色各异。

谢况抬了抬手,就有宫人连忙上来收拾,其中有人尖声大叫:“这酒有毒!”

顷刻间,丝竹乐声沉寂。

谢况一声胡闹喝住了那个胡乱说话的宫人,司砚上前安抚着受惊无措的谢容,但她也说:“这酒的气味……陛下,当真有异。”

谢宜瑶也附和道:“阿父,这酒中有别的东西。”

谢况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很快就镇定地发号施令起来,百福殿立刻由宿卫军封锁,不容一人离开,医官也人被请了过来,检验酒壶中剩下的酒。

这酒是怎么送到谢容手上的,经过哪些人的手都得查,谢况干脆将所有涉及的人都先押了起来,以候提审。

皇帝一声令后,宴会居然若无其事地继续了下去,仿佛刚才的小插曲并不重要。

只是人人的都有了别样的心思。

这件事足够扫兴。一壶酒有古怪,那其余的酒菜能是安全的吗?

但大臣们只会腹诽,万万是不敢把这话在皇帝说说来的。

太子显然是被吓坏了,但很快又被司贵嫔几句话哄好,不再失态。

谢宜瑶也知道,没人会怀疑是小太子将不知名的东西加入酒中的。

但这场宴会本就是东宫操办的,他能撇清干系吗?

……

“殿下,就是这里了。”小吏毕恭毕敬地说道。

谢宜瑶微微颔首,示意身旁的飞鸢拿出赏钱来。

小吏得了赏钱,心满意足地退下,顺便在外头替谢宜瑶望风,若有别人来了,他就会立刻进来通报。

有言道刑不上大夫,太子庶子好歹是个五品官,且事情并没查到他身上,张艾自然得到了厚待。

一人独占一间牢房,环境也十分干燥清爽,吃的虽然只是些清粥咸菜,却比眼下东宫的底层小吏和奴婢过得好多了。

张艾看见来人是公主本人,不惊不喜地道:“下官怎有幸让殿下屈尊至此?”

看着张艾优哉游哉的样子,谢宜瑶深知她来对了。

因着之前孟二娘的一句话,和这段时间日积月累的疑心,谢宜瑶已基本认定张艾与此有涉。

按谢况现在的查法,短时间内是查不到张艾身上的。他加在酒中的,本是坊间用来止痛的一种药物,虽有副作用,但胜在廉价且高效,因此很是流行,京城中谁都能轻而易举地买到。

谢容只是提前吩咐了为公主准备一壶柏叶酒,但具体是由谁负责的,一时半会就算查出来了,也不能保证没有别人趁人不注意动了手。

厨房里的人各人有各人的忙碌,菜品是经过检查的,但这壶酒被太子直接拿走了,就漏了这个步骤。把酒倒进酒壶很快,又悄无声息的,如果当下没人注意到,就只能盼望着犯人自己露出马脚了。

所以谢况只能把那天所有出入那一间厨房的人都暂且抓了起来。张艾一个太子庶子居然也在此列,让有些人觉得他无辜不幸,也有人感叹果真如此。

若这次是朝着谢况本人来的,涉及的所有人都可能得被处死,要是有人趁势进谗言,那么张艾的三族也不保了。

但这药能不能算作毒药都有商议的余地,又是朝着公主来的,因此谢况的善心就又被唤醒了——兴许只是有人不慎放错了呢?公主也不是没事吗?

当然了,在百官面前丢了这样的面子,那些奴婢们是必须责罚的,但张艾这样的东宫官员,若是罚得重了,家族有怨言是其一,太子的声誉有损是其二。

所以谢宜瑶得亲自来会会张艾,她之前没有将张艾的事情上报给谢况,就是以防会有这样的一天到来。

方才那个守吏给谢宜瑶备了一张胡床,她就这样自如地坐了下来,和张艾隔着栅栏对望。

“张庶子好心态,陷于缧绁仍能泰然处之,叫本公主敬佩不已。”

张艾咧嘴一笑,道:“殿下谬赞。”

谢宜瑶也笑了,但她很快又皱起了眉头,沉声道:“这可是要夷族的勾当,庶子不顾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吴郡张氏的命途吗?你若是肯将其中关键道来,我能保你的父母妻儿不受波及。”

张艾仍然无动于衷:“公主这话真有意思,下官可说不出没发生过的事。殿下难道觉得只要我等小民被唬上一唬,就能把假的变成真的吗?”

这话中有嘲讽的意思在,谢宜瑶听了却也不恼:“看来张庶子并不在乎家族啊。”

张艾一愣:“那又如何。”

烛火摇曳间,他突然觉得公主的面庞有些阴森。

“这里除了我和她并无旁人,你不必再做场面功夫,”谢宜瑶偏了偏头,指向一旁的飞鸢,“本公主唯有一件事很好奇。让范坚供你出来实在是一步险棋,你怎知陛下会迁怒谁,我会记恨谁?我们若是不把这件事记在东宫头上,那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殿下太高看人心了,人心这种东西,只要能有一丝嫌隙,都不能再似当初。”

谢宜瑶叹道:“所以你才想要挑拨本公主和太子、贵嫔的关系,让背后之人渔翁得利。”

张艾反问:“挑拨?殿下本来就有这样的心思,不是吗?”

谢宜瑶笑了笑,没有否认。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处?我想不通你这么做的目的何在。我只是个公主,就算我和贵嫔反目,对太子一派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听了这话,张艾突然莫名其妙大笑起来,以至喘不过气。飞鸢警觉地摸了摸袖中的武器,但被谢宜瑶伸手止住了。

半晌,张艾终于安静下来,又突然震声道:“好一个只是公主!”

他终于按捺不下,放声说道:“殿下这些年在地方上有多少田宅邸舍,这样大规模的敛财,追求的当真只是富贵么?那些迂人看不明白,下官却知道殿下想的是什么!”

谢宜瑶顿时茅塞顿开。

不是因为张艾说出的内容,而是他话语间的不屑,和眉目间的厌恶。

今日来之前,她本不知晓张艾这么做的动机,或许是谢义远以利益驱使他这么做的——她的人找到了一些张艾与谢义远结交的证据,但这终究只是推测。

张艾,这个前世并无给谢宜瑶留下印象的人,为何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这两生最大的变数,不就正是谢宜瑶自己吗?

是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让张艾盯上了她。

不同于当年裴如之因为她是谢楚公主而刺杀她,张艾弄出这么多乱子,只因她是谢宜瑶!

谢宜瑶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所以,你只是看我不顺眼……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谢宜瑶目光一凛。

张艾看出了她的野心,也握着她的把柄,唯有一死才能免去她的心头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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