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每个人生下来都会哭，但陆悯川不会，他皱巴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双眼睛无悲无喜地看着眼前的空气，如果不是会呼吸，就像个假娃娃。

刚从鬼门关走一趟的产妇瞥了他一眼就让人将他抱下去，大概觉得这个孩子不像正常孩子。

有的孩子天生就聪明，有的愚钝，或活泼好动，或沉静内敛。

看过陆悯川的人都说他是沉静内敛，但在心里摇摇头，觉得他像个活死人，客人偶尔嘴里冒出一句，是不是书局出错了。

他没有七情六欲。

不会皱眉，甚至不会哭笑。

所幸，他天赋很高。

但这仅仅代表他不会被人欺负，却不能阻止他被人排挤。

三岁的小孩是不管你家世多显赫，天赋是多么高的，他们只和自己喜欢的人玩。

稚子班下课时，旁的小孩滚作一团，陆悯川还在写字，手腕无力，写不出好看的字，但他还是很认真的在完成。

“夫子没有布置。”

陆悯川点点头，是他自己要写的。

“你也觉得他们无聊吗?”

陆悯川浅浅看着旁边粉雕玉琢的孩子，一身粉群，头上扎了两个包子，正在嫌弃一群小泥人。

见陆悯川不理他，沈拂尘坏心大起，将墨汁撇到陆悯川脸上：“你脏了。”

陆悯川不和他计较。沈拂尘前两天给人送月饼差点把人吃坏，被家里三令五申不许对陆悯川做过分的事情，但能听话就不是沈拂尘。

“陆悯川，我这两日在家新学了蛋挞，我带了，你吃吗？”

他从储物戒里拿出来一个黄黄的，丑丑的扭作一团的面。

陆悯川眨了眨眼，从他手中拿过来，真打算要吃。

下一秒，一个孩子到他们身边：“我饿了，可以给我吃吗？”

好多孩子发出惊呼，这像排泄物一样的东西也值得去要？

有人发声：“我这有吃的，我给你。”

那孩子：“我看他这好吃，我就像吃这个。”

他哭丧着一张脸，沈拂尘赏赐般将东西给他，他忙忙往嘴里赛，不久后就吐了，被家里人接走。

陆悯川记得那个孩子，有一段时间粘在他身边，后来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上一次见面，他说沈拂尘是坏孩子，近墨者黑，让他少接触。

那孩子走后，角落里传来一声冷笑：“陆悯川，你说，我坏吗？”

回到家，陆悯川被换了身衣服，洗了脸，去那孩子家里探望。

陆父走在前头：“当时为什么不阻止他吃那东西？”

陆悯川没有被诘问的委屈和紧张：“东西是他要去的，况且如果不是他要，我也会吃。”

已经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竟然还要吃，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陆父不怀疑这孩子说谎，但怀疑他有点傻。

好在陆悯川无论在读书还是修真这一块，天赋否是顶尖的，陆家本就是修真大家，在天赋和环境的加持下，陆悯川一骑绝尘，除了沈家丫头，其他人都只能望其项背。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孩童时期的沉默寡言变成了沉稳可靠，加上贵不可言的气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但他人是温和而宽容的，从不随意发脾气，只要和他相处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不过十二三岁，美名传遍整个镇子，甚至有上面的人特意来看她，据说有大门派长老想收他做内门弟子，却被陆父拒绝了。

“儿啊，不急于这一时，你身上承担了许多人的期望，你的未来不止在那个小小门派。”

主城第一大修真门派，原来在父亲眼里竟是小小门派吗？

陆悯川不去问父亲的底气和自信从哪里来，只微微点头。

路上，一位素衣少女和他擦肩而过，手中花泥蹭到他身上，她害怕得颤抖，却倔强地强撑体面：“你这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陆悯川一个清洁术后：“不必了。”

少女目瞪口呆。

沈拂尘看了会热闹：“大婶，哥哥说不用赔。”

老者醉躺在酒馆门口，手里已然紧紧攥着酒壶，往嘴里灌酒，看到陆悯川，双眼放光：“天才，根骨奇佳的天才，小子，你替我付一顿酒钱，老朽赠你一场机缘。”

“坑蒙拐骗非正道。”陆悯川道。

老者急了：“我从不骗人，那机缘只有你才能得到啊，这是天机！我可以先透露给你，机缘就在南方。”

陆悯川：“你说的是南方忘仙崖？”

老者：“你怎么知道？！”

这已经是陆悯川低八次听到这个消息了，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是在他五岁，陆家派出能人异士架着法宝去寻，却一无所获。

那就是个寻常地方。

老者不死心：“那地方只有你亲自跳下去，生死一线的时候才会有奇遇，不信你现在就跟老夫去跳崖！”

陆悯川没再说话，一旁的沈拂尘却是柳眉一竖，嘴角噙着冷笑：“不如我送你下去找一找机缘好不好呀。”

宝树周围有一只凶兽镇守。

但引来的是更多觊觎的目光。

粉裙蹁跹绽放在白雪周围。

只看着两人的众人只觉得好一对金童玉女。

后来陆悯川去历练，与天南地北的天骄组成一队，这个小队名声越来越大，陆悯川在其中的地位也随着时间的退役，毫无悬念的坐到首座。

再回家时，他的未婚妻站在陆家门口对着他笑，温婉得不似以往。

他身后的兄弟骨头都要酥了：“悯川哥，这是你妹妹？目前可有婚配或心仪的人？”

陆悯川：“不是妹妹，有婚约。”

兄弟忽略了前半句话：“有也没关系，我会凭实力取得佳人芳心。”

陆悯川：“她未婚夫，是我。”

“……”

沈拂尘遥遥看着他，做了个口型：“三年了。”

陆悯川惊觉，他竟已离家三年，而他们，在一切发生最翻天覆地变化的三年后，还是能一眼在人群中认出对方。

沈拂尘本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只端身往那一站，就让人心驰神往。

兄弟黯然神伤没多久，就和沈拂尘打成一片。

“不过我这次随悯川哥回来，明日就要赶回师门。我也觉得时间太短，但没办法，我师傅念我念得茶不思饭不想，而且悯川哥不许我久住。你说悯川哥啊，他没遇到过什么危险，反倒是我们，被悯川哥救了一次又一次。”

那少年好不容易回去休息，陆悯川透过烛火看沈拂尘。她低头摆弄着陆悯川的战利品，额边碎发虚虚掩着，肤色莹莹，泛着温柔细腻的光。

她蓦然抬头，撞进陆悯川的目光里。

细长的手指抚了下陆悯川解下来的发带，悠悠开口。

“悯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