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城是个北方小城,大多数时候松城不缺雪,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一场纷纷扬扬的皓白在席卷松城的同时,也带走了学期的尾声。
“在二月中旬里,这阳光明媚的一天,让我们共同庆祝放过了本学期的最后一座大山,欢呼、鼓掌”。
高三的寒假来得要更晚,整个校园走了三分之二的人让人晚上走夜路都心里惴惴不安,就连食堂的窗口都关了大半。
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了,虽然不长,虽然还有堆积成山的作业。
但是,这都不妨碍他们高兴!
稀稀拉拉,一个个走进来,坐着的、站着的都在鼓着掌,已经轰轰烈烈。
“这是怎么回事,”钱苒往后拉着桌子,放下移回原位的桌子半吼道问温想云。
学校考场按照考试名次从一半向后排列,温想云在隔壁一班考试,离的近已经早早的收拾好桌子,也因此旁观了事情的始末。
给好奇的钱苒指站在门口的候之南,手里的笔袋还没放下,两只手举的高高的,在头顶夸张的鼓掌,“放假了,都给我嗨起来!”
“哦哦,”钱苒点点头,声音拐了几个弯,也高呼出声。在掌声稀稀拉拉即将落下的时刻,瞬间整个教室因为这不知所以然的声音震慑,安静到没有一丝声响,都看了过来。
候之南惊得张大嘴,嘴角上扬。
钱苒的双颊漫上红晕,动作更坚定的昂手叉腰气势汹汹,回敬周围人的目光。眼神里分明写着:怎么了!
却在周围人看不到的地方,右手揪着温想云的衣襟。
终于一个两个全都被转移了实现,温想云的怀里一颗脑袋滚来滚去,低声尖叫:“啊啊啊啊,人怎么能丢这么大的脸。”
“不丢脸,一点都不丢脸,真的,”候之南凑到两个人跟前,小声道。
“你再说什么!你个罪、魁、祸、首!”
偏头,钱苒对着候之南恶狠狠道。
温想云扶额,她已经可以预想到接下来的场景了。
钱苒、候之南已经跑远。
“真实一群有活力的学生,”赵暮晓摇头感叹。
咔嚓,试卷收到试卷夹,要带回家的、留在学校的,温想云已经基本分类完成。
即使温想云已经习以为常在学校的高强度学习节奏,这学期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还是为即将到来的假期放松。
舒口气,看看打闹的人,靠在课桌,歪歪头,“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就好像我们是年级多大的人一样。”
赵暮晓垮下肩膀,没精打采,“不是你,是我。”
温想云一副尽管告诉我的贴心姿态。
才空下不久的肩头又迎来了新的客人,从兜里拿出糖,分给客人一个。
吵吵闹闹商量假期生活,聚在一起对答案,拿出手机打游戏…
每略过一个人,温想云的大脑总是不觉预想着他们在想着什么,认真听着赵暮晓的话。
“我有预感,这次的成绩应该不会…太好。”
“现在是一月份,马上就要二月份了…”
“二月份怎么了。”
“我了解你,这次考试难度比较大,所以普遍分数不会太高,成绩有点起伏是正常的事情,再说,你不是还有我,假期我可以帮你补课。”
…
两个人你来我回,温想云大有你有什么问题我来帮你都解决的架势。
伏在她肩头的脑袋一点一点。
“不过,温想云,”赵暮晓昂起头,“你打算去哪里读大学?”
温想云罕见地陷入沉思。
“去北方,还是去南边的城市,燕京?沪城?深城?”
赵暮晓所说的城市都在她的备选项里面,top3的学校在燕北,老师大多也默认她会去那里。
“那你呢?”
“…南边,”赵暮晓顿了顿,语气里透露着一丝坚定。
“约等于零的冬天,我喜欢,要去就去最南边,到时候你可以去找我。”
温想云惊讶,望着还在畅想的人,顺着赵暮晓的话,语气轻快,“那我知道了,以后我的指南针的南端得贴上你的名字,指哪打哪。”
“滋啦”,桌脚滑动地面的尖锐声响钻入耳膜,“怎…怎么了”,拖着张桌子卡在教室后门还没搞清状况的人,面对一室寂静正不知所措,涨到满脸通红,磕磕绊绊的问道。
一路逃道讲台上的候之南,扯着嗓子,“让我们再次鼓掌,为了…”
接着是更大的一声哀嚎,“哦——钱苒,你要谋杀啊!”
“啪啪、啪啪、啪啪”,先是李昼,后来又有两三个热衷起哄的人纷纷响应。
“赵暮晓!”
“想云,你也笑”,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又悲痛欲绝的委屈表情。
温想云抿上嘴,然后做了个拉紧拉链的动作,然后摆摆手,不笑了,我不笑了。
又是“噗嗤”一声,钱苒怨气冲天的瞪过去,然后对上李昼笑得火力全开不加掩饰的唇角,以及对上怒目时轻挑的眉头。
“我笑候之南,”李昼高举双手投降。
“候之南?为什么?”
“笑笑笑,我隔着整个走廊都听到你的声音了,怎么,想带着你们班的同学一起谋反啊。”老周左手握着长笛戒尺,右手提溜着候之南的耳朵,“班长,班长呢。”
候之南龇牙咧嘴求着老周轻一点。
“在这里,”周日安这才匆匆赶来,老周和候之南堵在门口进不去,周日安站在两人身后穿着粗气。
“管好你们班纪律,你们看看隔壁班,有那个班和你们似的,这么吵…”
老周手劲大,一说起来就不容易停下,候之南只能隔空扶着自己捏在别人手里的耳朵,使劲往老周身上靠,嘟囔着“别把我耳朵给我扯下来了。”
正在渡过发育关的高三生窜的高,更何况运动加持下的候之南,老周一低头就看着高了自己不止一点的候之南弯着腰,头都要靠到自己肩上,使劲一推,再一扯,领着人就出了门。
老周拎着候之南走后屋里又是一阵窸窣,周日安指挥着松散的人把桌子排回原位。
有了候之南的前车之鉴,都开始三三两两聚在小声聊着天,边收着收东西,老孙先一步走了进来,不过两三分钟候之南一两步窜到座位上,揉着耳朵,小声嘟囔,“我就知道老周不怀好意,好事不找我,就苦力活能想到我。”
“昼哥,你看我的手,都红了,特别特别疼。”
“滚”,李昼没眼看长得五大三粗还冲着自己可怜巴巴撒娇的人,一脚下去把凳子踹得半个脚掌远。
“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
“活该”,隔着条过道,钱苒冲候之南翻了个白眼。
“你…”
“大家安静”,老孙拿起板擦在讲台上拍几下,等小声说话的声音消失个差不多了,继续说。
钱苒和候之南还在你瞪我我瞪你的你来我往。
“这个假期是你们作为高三生的最后一个假期,不要老是想着玩什么,玩的时间有的是,学习的时间是越来越好,你们要知道…”
作为学校里最后一批学生,一群人怏怏着听着老孙唠叨,对即将到来的假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终于摆脱学校的束缚可以放肆玩乐,愁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孙说的话确实是重重压在心头。
“唉”
没有长篇大论,叮嘱了三五分钟就给学生开了闸,“心都不在了,走吧走吧”。
最后一个假期,任意一科老师都没给放松的机会,试卷都不能用“张”作为计量单位。每个人的书包都鼓起来。
“我收拾好了,走吧走吧,”钱苒终于把她抽屉里的有各式各样用途的小东西统统打包好,终拉上在旁边等待已久两人的手。
候之南冲出教学楼前没有杀伤力的一个鬼脸钱苒也打赌的没和他计较。
把之前发生的尴尬事翻篇似的,把赵暮晓和温想云左拥右抱着出了门。
周围都是赶着回家的人,三人都没注意从后面接近的两个人。
“嗨,”周日安挥了挥手,错位挡住的陈梧才漏出来,没精打采地抬起眼皮扫视一圈,低头打了个哈欠。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嗨,”赵暮晓最先打起招呼。
“嗨”
“好尴尬的招呼,”钱苒趴在两人身上小声吐槽。
确实有点尴尬,但周日安似乎并不这么感觉。
“我以为你会继续参加集训队,”周日安搭话。
周日安进了省队,参加了国赛,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不止被全校表彰,更是不知道被老周耳提面命,对着他们这群高三学子唠叨了多少次。
“机会难得,而且以你的成绩,把周日安按在地上摩擦不是小事一桩,”钱苒也觉着可惜,拉着两个人,越说越激昂,又要控制音量,所以最后这半句话是趴在温想云耳朵边上说完的。
“没有这个方向的计划,”温想云温声解释。
钱苒歪着头,半个身子都靠在温想云身上,皱着眉头,大有你是不是被威胁了,是你就眨眨眼,这是不是另有隐情,这还是温想云第一次看见人脸上的情感那么丰富而直白。
摇头晃脑,是不是、是不是。
“看路,小心摔跤。”
把钱苒扶正,“确实是很好的机会,但高考也不是一件小事。”
“不过想云的成绩也无所谓这些分数,”钱苒双手合十,夸张且虔诚,“要是我,我肯定舍不得这么多分,几十几十的减分,要是这种事情也落到我身上多好,我肯定跪着接。”
看着钱苒夸张的神情,几人笑笑。
周日安和温想云两个人聊着,钱苒不时发表自己的见解,不自觉得,手腕一松,赵暮晓就错身落后半步。
余光扫到赵暮晓越来越近的身影,陈梧脚步一顿,心里计算着大概三步左右的距离,悄悄加快了一点速度靠近,几度犹豫着抬抬胳膊,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把话咽了下去。
而前方的赵暮晓似乎听她们三人说话听得认真。
在他下定最后决心的那一秒,赵暮晓倏地快走两步,掐着小拇指,打趣道,“是啊,就是这么一点点哦。”
提着的一口气梗在喉咙里,瞧着只差半步的距离,又怏怏地塌下肩膀,缀到队伍的最后面。
“啊”,钱苒长叹口气,“确实,中不溜秋的我才是最缺的,啊啊啊啊,世道好难呢。”
“很好笑吗,周日安,对你也不缺。”
“我缺,我缺,”赵暮晓扶起钱苒“弱柳扶风”般有气无力的胳膊,颇有同仇敌忾的架势。
钱苒感动的抱住赵暮晓,对着后面的两个人,划分界限,“果然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
沉浸式表演再加一人,温想云看得有趣,配合得昂起下巴,努努嘴,啧声阵阵。
气得两人紧紧捂着胸口,你一句,我一句。
“炫耀,赤裸裸的炫耀”
“背叛,赤裸裸的背叛”
然后异口同声,“痛心,太痛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