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男人一脸严肃地看着冰箱里的一盒榴莲千层。

如果吴嘉言不是心情沉重到仿佛乌云密布的话，他会承认这个场景颇有滑稽意味。

万晏的语气听起来也相当沉重：“现在，这个游魂可能在任何地方了。”

他拿出终端：“恐怕现在我们唯一的选择就只有联系安全保卫科了。”

吴嘉言在今天之前都把什么战斗小队、什么安全保卫科当作万晏一厢情愿的妄想。

但现在他清楚地知道，游魂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刚刚这个游魂还试图用装着向日葵的相框把他的脑子砸开花。

既然如此，吴嘉言宁愿相信安全保卫科是真实存在的。

……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万晏。

吴嘉言抬手按住了万晏准备拨出通讯的动作。

“联系安全保卫科之后，会怎么样？”

万晏回忆着过去见过的游魂案件处理流程：“这个案子会被转到专门负责游魂调查的小队手中，与这个案件相关的物件和人员都会被妥善保护起来，直到案件解决。”

“我属于相关人员吗？”

万晏点点头：“没错”

“那具体是一个什么保护法？”

万晏犹豫了一下，在吴嘉言的灼灼目光下还是老实回答了：“按照这个游魂的威胁程度，我想应该是三个月的保护性监视，半年的定时检查和一年的定时出行吧？”

吴嘉言不太明白这一堆专有名词的含义，但他隐隐感觉到不妙的气息：“这是什么意思？”

“保护性监视的意思是，你将入住安全保卫科的安全屋内，由保护专员陪同，一起生活三个月；”

“如果三个月后无事发生，那么在接下来的半年里你可以独自居住在安全屋里，保护专员将被撤走，但还是会每两个小时进来确认一下你的安全；”

“如果这半年过去了，你还是安然无恙，那么你就可以每天在规定时间里离开安全保卫科……”

眼看吴嘉言脸色变得比见鬼还白，万晏赶紧补充道：“我可以申请去当保护专员！这样你至少不用和一个陌生人一起生活三个月。”

“这不是重点！”吴嘉言激动地摊开双手，“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把这件事报给安全保卫科，我将会在未来的九个月里都不能离开安全屋？那我的工作怎么办？”

万晏完全没想到吴嘉言是为了这个而激动：“额，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想安全保卫科会发误工补偿的……”

万晏声音越说越小。他想到自己在安全保卫科工作十五年，账户里没有一分钱，至今还是花的吴嘉言的钱，一下子也不敢确定安全保卫科在这方面是个什么政策了。

吴嘉言都要气笑了：“我不是要误工补偿！”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九个月都要足不出户地被‘保护’起来，那我相当于离岗一年。”

“要是我现在离岗，我今年的工作量绝对没办法超过医院同部门医师平均工作量了。就算我的医院、医师和患者评议优秀率均达到 85%以上，全年零投诉，我这一条也完成不了。”

“这一条虽然是可选项，但本来加上这一条，我就满足升级条件里9条中的3条了，明年我就可以往上升一级了。”

说着说着，吴嘉言又想到一件更严峻的事。

“而且升级的一项必要条件就是近 5 年年度考核为合格及以上。离岗一年我的年度考核记录就断了，就要从头算起。”

“也就是说，经过这一番‘保护’，我返岗后还需要再花5年才能升级……老天……”

哪怕只是说说，吴嘉言的脸色都已经变得相当难看了。

而万晏从来没想过，吴嘉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首先，他对医疗领域不说一知半解，简直是零知零解了。

医院具体是怎样的体制和制度，医师的级别如何判定，他一丁点都不知道。

其次，对付穷凶极恶的恶魂他驾轻就熟，但职业规划绝对不属于他擅长的领域。

毕竟他在战斗的前线奋斗了快10年，只要能自己制定作战计划，领导小队和恶魂战斗，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从没想过还有升职之类的事。他还以为做到队长就到顶了呢。

……我上的这10年班都上了个什么啊？万晏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

看着完全偃旗息鼓的万晏，吴嘉言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情绪太激动了。

但如果真的像万晏说得那样被“保护起来”，他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而且，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他先问万晏：“我们现在说的话，游魂能听见吗？”

“可以的。”

万晏伸过手来，握住吴嘉言的手。吴嘉言又感觉到那股似热似冷的气流在身体里涌动。

“但现在它听不到了。现在不论你说什么，都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

吴嘉言不太明白这是一个什么隔音原理，但他选择相信万晏。

他向万晏确认：“只要游魂现出真身，就像之前从相框里出来那样，变成一团白气，你就有办法对付它了是吗？”

万晏点点头：“没错，游魂拥有的灵力很少，和我正面战斗决无还手之力。”

他掏出一把雕满花纹的纯黑匕首。

吴嘉言震惊了，他不知道万晏还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万晏故意显摆似的，用匕首挽了个花：“只要它以游魂状态出现，不用一秒钟我就能把它制服。”

吴嘉言脑海里冒出另一个问题：“那证明它的害人意图呢？或者像你说的，怎么才算抓它个现行？”

“这你不用担心。在街上试图推倒你的行为可能还有争议，但试图用画框砸你的头部的行为绝对过界了。只要我们能抓到它，它绝对会被管制的。”

吴嘉言所有的疑问都消除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自己的想法。

“你之前说过，游魂是由于执念未消，才留在人世间。”

“我们目前还不能确定这个游魂的执念是什么，为什么要纠缠着星期三买了最后一个蓝莓黑森林的人。”

“但从它的行动看来，不论是在大街上把我推倒也好，还是在我睡着时让画框落下来。这些行动的唯一共性只有一个。”

“它就是要伤害我。”

“就算是联系了安全保卫科，把我‘保护’起来，其实也没有对这个游魂采取任何处理措施。只不过是寄希望于游魂执念消散后自行离开罢了。”

“如果这个游魂有耐心，它完全可以等到九个月甚至更久以后，在我们最疏于防备的时候发起袭击。”

吴嘉言叹了口气。

“而且如果要我说，很不幸，我觉得这个游魂很有耐心，而且相当聪明。”

“第一次在大街上攻击我的时候，是出其不意。因为你以为是你买下了星期三最后一块蓝莓黑森林，这个游魂会将你作为目标。”

“第二次在家里，我们已经知道了它的存在了，它先手的优势消失了，于是就选择先蛰伏起来。”

“当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它隐藏自己，伺机而动；而当我落单、没有防备的时候，它才会出现，并且发起攻击。”

“现在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形势，最好的选择恐怕只有……”

万晏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但吴嘉言的语气没有半点动摇。

“……引蛇出洞。”

吴嘉言看着万晏的眼睛，把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留我一个人待着，看书、睡觉、随便干什么都好。当我神经松懈的时候，它就会主动现身，再次试图伤害我了。”

“等到它再次以游魂状态现身，我就努力拖住它，等你赶来把它解决掉，皆大欢喜。”

“怎么样？”

万晏大声反对起来：“不怎么样！你打算怎么通知我游魂出现了？”

吴嘉言指指万晏的终端：“你的终端连接了这个房子的安保系统，你随时都可以在上面检查我的状态。”

他甚至开了个小玩笑：“如果我见鬼了，你肯定能看出来的。”

“那你打算怎么拖住游魂？就算我跟你只隔一个房间，我过来也需要几秒钟。我又不可能瞬移过来，那需要提前准备的。”

吴嘉言眨了眨眼睛，他没想到有了灵力之后还能瞬移。

之前他觉得做个普通人也挺好，至少不用见鬼。但现在他又要见鬼又不能瞬移。

他是真的有点嫉妒万晏了。

吴嘉言没被握住的左手拍了拍万晏的肩膀，以示安抚：“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有一个想法了。几秒钟还是拖得住的。”

万晏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点动摇了，他努力板起脸来：“那我也不同意。这样风险太高了！万一它真的伤害到你怎么办？”

吴嘉言耸耸肩。

“风险总是存在的，意外总是会发生。”

“相信我，我肯定是有一定把握才会提出这个方案的。我怕死，不会随便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再说，”吴嘉言突然对万晏笑了笑。万晏一下子呆住了。

他不知道哪怕隔着镜片，一双弯弯的眼睛也能如此闪亮。

“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嘛。”

“我相信你会及时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