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旋律穿越死亡与别离,最终成为失眠者的月光。
殷听已经连续七天没睡过整觉了。
每当闭上眼睛,那些记忆就会像潮水一样涌来——母亲的背影、孤儿院冰冷的铁床、关家祠堂里刺耳的嘲讽。她在"自由"酒吧的阁楼里翻来覆去,直到天光微亮,才能靠着酒精勉强昏睡两小时。
闻聚发现这件事,是在一个暴雨夜。
他结束跨国会议回到顶层公寓时,发现殷听蜷缩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威士忌杯壁,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窗外电闪雷鸣,而她像一尊苍白的雕塑,仿佛随时会碎裂在雨夜里。
"睡不着?"闻聚脱下沾满雨水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
殷听扯了扯嘴角:"闻总连我的睡眠都要管?"
闻聚没接话,只是走进书房。五分钟后,他拿着一台老式CD机回来,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殷听的背脊猛地僵直——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童声合唱的《鲁冰花》在房间里流淌,像一捧温热的泉水,漫过她龟裂的记忆。
殷听的指尖突然颤抖起来。
她看见五岁的自己蜷缩在孤儿院的小床上,窗外是同样狂暴的雨声。值夜的嬷嬷用收音机放着这首歌,她偷偷把脸埋进枕头里,假装那是妈妈在哼唱。
"你……"她的声音哑得不成调,"怎么会有这个?"
闻聚站在光影交界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歌。"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母亲。
殷听对闻聚的母亲在脑海中有一个大概的雏形,也有一些记忆碎片争着抢着拼凑在这个雏形里,但怎么也不完整。
殷听抬起眼,在月光下看清他紧绷的下颌线——原来他们之间,早就有这样隐秘的连结。
闻聚坐到她身边,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
"我十岁那年,母亲车祸去世。"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她总在睡前唱这首歌,说以后要教给儿媳。"
CD机转到下一首,钢琴版的《鲁冰花》更温柔了。殷听突然想起某个模糊的午后,母亲在厨房一边切水果一边哼唱,阳光把她的侧脸镀成金色。
"我妈说……"殷听盯着自己的指甲,"这歌里藏着所有迷路小孩的月光。"
闻聚的指尖突然碰到她的手背,温度灼人:"现在你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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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时,闻聚发现肩头一沉——殷听竟然靠着他睡着了,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他小心地抽出被压麻的手臂,却在起身时被她拽住袖口。殷听在睡梦中呢喃了一个模糊的音节,像是"妈妈",又像是他的名字。
闻聚凝视她许久,最终弯腰将人抱回卧室。他摘下领带缠在床头,确保自己起身时能惊醒她——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她可以短暂地依赖,但随时能逃走。
走到门口时,闻聚回头看了一眼。晨光中,殷听怀里抱着他的枕头,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终于抓住了某段失落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