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微弱,石壁上凝结的冰晶折射出扭曲的影子。
艾斯半跪在石台边,掌心贴着我滚烫的额头,火焰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温度,既不敢太烫,又不敢太凉。可即便如此,我的状况仍在恶化——冰晶已经爬上脖颈,在锁骨处结成细小的荆棘花纹,而皮肤下的血管却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像是岩浆在皮下流淌。
“体温41度了……”丢斯收回温度计,声音发紧,“再这样下去,器官会……”
“闭嘴。”
艾斯的声音很低,像被砂纸磨过。他盯着我因痛苦而蹙起的眉头,突然伸手,轻轻拂开黏在我额前的银发。指尖在触到冰晶的瞬间被冻得发红,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是固执地一遍遍把那几缕头发别到我耳后。
“艾斯……”米哈尔欲言又止,“要不我们……”
“我说了,闭嘴。”
火焰“噼啪”炸响一声,洞内的温度骤然升高。
黑桃海贼团的众人下意识后退半步——他们的船长很少真正动怒,但此刻,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黑眸里正翻涌着某种令人心惊的东西。
沉默像厚重的雪一样压下来。
突然,我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冰晶随着这个动作碎裂,又在呼吸间重新凝结,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艾斯的拳头猛地砸在地上!
“我受够了。”
他站起来,火焰轰然爆发,将整个山洞映得通红。黑桃海贼团的众人还来不及阻拦,就看到他们的船长已经大步走向洞口。
“艾斯!”丢斯扑上去拽住他的衣角,“外面暴风雪太大了!而且那些怪物——”
“所以呢?”艾斯回头,火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死?”
这句话像刀一样劈开空气。丢斯的手僵住了。
“听着。”艾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果三小时内我没回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就带他离开。”
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
下一秒,火焰炸开,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风雪中。
冰洞外的暴风雪像千万把刀,切割着裸露的每一寸皮肤。
艾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火焰在周身流转,却仍抵不住刺骨的寒意。这座岛太邪门了——寒气仿佛能穿透果实能力,直接冻进骨髓里。
“该死……”
他抹了把脸,冰渣从睫毛上簌簌掉落。远处,冰湖泛着诡异的蓝光,像一只巨大的眼睛。
突然,雪地蠕动了一下。
艾斯猛地后跳,火焰瞬间凝聚在掌心——
一只苍白的手破雪而出!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数十具冻僵的尸体从雪下爬出,它们关节扭曲,皮肤上覆着厚厚的冰甲,黑洞洞的眼眶齐刷刷转向艾斯。
“滚开。”
火焰咆哮着冲出,将最前面的几具尸体烧成灰烬。但更多的尸体仍在涌来,它们不怕火,不怕疼,像潮水一样前赴后继。
艾斯咬紧牙关,边战边退。右臂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还没流出来就冻成了冰碴。
“没完没了……”
他喘着粗气,火焰比平时黯淡许多。这座岛在吞噬他的体力,每一簇火苗都比平时沉重十倍。
冰湖近在咫尺。
艾斯突然加速冲刺,在尸群合围前的瞬间纵身一跃——
“炎戒·火柱!”
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将湖面的冰层轰出一个黑洞。寒气与热浪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艾斯借着反冲力坠入冰洞,火焰在身下缓冲,却仍摔得眼前发黑。
漆黑的冰下,一点幽蓝的光晕静静闪烁。
“找到……了……”
近了,更近了——那朵花就长在一具骸骨的心脏位置,花瓣晶莹剔透,花蕊中跳动着鬼火般的微光。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花茎的刹那,水底突然睁开无数双眼睛!
骸骨们活了。
它们齐刷刷伸出手,腐烂的指骨扣住艾斯的脚踝。更可怕的是,湖水开始融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他围困!
“休想……”
艾斯眼底燃起最后的火光,烧烧果实能力催动到极致。火焰与寒冰对抗,蒸发出大量气泡。他的皮肤开始龟裂,嘴角渗出血丝,却仍固执地向着那朵花伸出手——
“奥洛…还在……等……!”
指尖终于碰到花瓣。
刹那间,整座冰湖沸腾了!
——————
无边的梦境。
黑暗在挤压我的意识,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带着腐朽的咸腥味。
我沉在湖底,四周是无数具被冻结的尸体,它们悬浮在幽蓝的冰层中,苍白的手指微微蜷曲,像是临死前仍在挣扎。
湖心深处,那株“萤草花”静静绽放,花瓣如水晶般剔透,花蕊中跳动着幽蓝的火焰。它的根系缠绕着一块残缺的石碑,碑文是我熟悉的曙光一族文字——
「唯有血脉可唤醒沉睡之灵。」
——陷阱。
我瞬间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治愈伤痛的神药,而是一个祭坛,一个等待了两百年的仪式。
「……Lucifero……」
女人的声音从花蕊中传来,轻柔如歌,却让我浑身发冷。
「你终于回来了。」
冰层突然震颤,裂缝如蛛网般蔓延。那些冻结的尸体猛地睁开眼,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我,腐烂的嘴唇蠕动,发出同一个声音——
「归——来——」
苍白的手臂破冰而出,腐烂的指尖抓向我的脚踝。我想挣脱,可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花蕊中的火焰骤然暴涨,映出湖底更深的阴影——那里蜷缩着一个婴儿大小的影子,银发紫瞳,与我如出一辙。
——我的“过去”。
——被封印的“海之音”。
「接受它。」女人的声音蛊惑般低语,「拿回属于你的力量,复兴我们的王国……」
冰晶顺着我的皮肤攀爬,体内的灼烧感越发剧烈。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涌——王城的白玉阶梯、深海巨鲸的歌声、那个女人立于万军之前的背影……
——只要触碰那朵花,我就能想起一切。
——可代价是什么?
石碑上的文字突然扭曲,浮现出新的血痕——
「活祭。」
寒意瞬间窜上脊背。
这不是复苏,而是一场献祭。
艾斯的火焰、黑桃海贼团的体温、甚至是整座岛上残存的生命力……都会成为唤醒“海之音”的养料。
——开什么玩笑!
我猛地挣扎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拒绝?」女人的声音骤然变调,尖锐如刀,「两年前你放弃了一次,现在还要再逃吗?!为了那些蝼蚁——」
“闭嘴!”
我的怒吼在梦境中炸开,冰层“咔嚓”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这份能力……这份记忆……” 我盯着花蕊中的婴儿影子,声音嘶哑,“如果要靠吞噬我在乎的一切来换……”
“那我宁愿永远遗忘!”
——————
“咳——!”
我猛地睁开眼,一大口鲜血喷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猩红的冰晶。
“奥洛?!” 丢斯的脸在视线中晃动,声音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冰壁,“你、你醒了?!”
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皮肤上的冰晶仍在蔓延,可体内的灼烧感却诡异地平息了。
——艾斯呢?
我艰难地转动脖颈,视线扫过山洞——没有火焰,没有那个总爱闹腾的身影。
“艾斯……去哪了……?”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丢斯脸色惨白:“他、他去湖底了……说一定要找到那朵花……”
——糟了!
我猛地撑起身子,却因脱力重重摔回地上。
船医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生命体征的曲线疯狂跳动,可我已经顾不上这些。
“拦住他……” 我死死抓住丢斯的衣领,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那花是……陷阱……!”
“什么?!”
“活祭……!” 我剧烈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他碰了……就会……”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整座山洞都在摇晃,冰棱从顶部断裂,砸在地上碎成齑粉。黑桃海贼团的人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而我的心脏几乎停跳——
那是冰湖的方向。
“该死……!” 我咬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洞口。
“奥洛!你的身体——!”
丢斯的喊声被风雪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