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15支部的建筑结构像一座倒置的冰山。
地面以上的冰晶穹顶仅仅是表象,真正的核心深藏在地下——三层加固的合金结构,墙壁内嵌海楼石纤维,连通风系统都经过磁场稳定处理。莱安娜带着我们穿过中央升降梯时,冰晶墙面映出无数扭曲的倒影,仿佛整座建筑都在深海之下呼吸。
“地下二层是训练区。”她的指尖在控制面板滑动,虹膜在扫描仪前闪过数据流的蓝光,“负三层实验室需要您的生物认证,奥洛上校。”
升降梯突然一顿,寒气从门缝渗入。眼前豁然开朗——
半圆形的空间中央,悬浮着直径十米的球形水槽。幽蓝的培养液里,那条触须标本仍在缓慢蠕动,断面处的蓝色光流与我的再生纹路如出一辙。四周环形控制台上,二十余名科研人员正在记录数据,他们雪白制服袖口都绣着G-15的冰晶徽记。
“欢迎来到'蓝渊'。”莱安娜的眼镜反射着水槽冷光,“科学部队第七研究所…的前身。”
艾琳娜的黑刀突然出鞘三寸:“你们在用活体实验?”
“是营救。”青雉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他倚在观测舱门口,手里捧着杯冒热气的咖啡,“三个月前,我们在沉船残骸里发现它时,这东西正在啃噬船员的遗体。”
冰镜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和你一样,它被改造过。”
实验室的低温让呼吸都凝成白雾。
我站在水槽前,掌心贴上强化玻璃。那条触须突然剧烈抽搐,所有吸盘同时转向我的方向,蓝色光流在皮下形成脉动的网络。莱安娜的监测屏瞬间爆出警报:
【波长同步率97.8%】
“不可思议…”她喃喃道,“就像接收信号的终端…”
刺痛从颈后烙印窜向脊椎。某些画面在脑海闪回——贝加庞克实验室的白色天花板,培养舱里漂浮的无数胚胎,以及浸泡在蓝色溶液中的……
“奥洛?”
艾琳娜的手搭上我肩膀,体温透过制服传来。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化作金属状,深深抠进控制台边缘。
青雉放下咖啡杯,杯底与金属台面碰撞出清脆声响:“十年前,庞克哈萨德发生过一起事故。”他走向水槽,冰霜在脚下蔓延,“某个实验体带着三支原始血清潜逃,导致PX系列全面冻结。”
触须突然拍打玻璃,在表面留下黏液腐蚀的痕迹。
“现在看来…”青雉的指尖划过结霜的槽壁,"逃走的不仅是实验体。”
档案室的全息投影在黑暗中展开。
【PX-0"海渊"计划】的字样浮现在泛黄的文档上,旁边是张模糊的深海照片——某种巨大生物的轮廓在海底火山口盘旋,它的表皮布满与我完全相同的蓝色纹路。
“最初的再生技术来自打捞物。”莱安娜调出扫描图,“科学家们在红土大陆海沟发现了一具…呃…”
“利维坦的尸骸。”青雉接话,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早餐菜单,“或者你们更熟悉的称呼——海王类始祖。”
乔瑟夫的笔掉在地上,在寂静中发出刺耳声响。
投影切换到最新画面:失踪船只的最后影像。模糊的镜头里,船底钢板被某种发光的蓝色菌丝侵蚀,而更深的海渊中,一对紫罗兰色的瞳孔缓缓睁开。
“它饿了。”青雉说。
午夜的值班室只有监测屏的蓝光跳动。
科诺斯岛的深夜,极光在穹顶流淌如河,将整座G-15支部笼罩在幽蓝的微光中。
我站在瞭望台的冰栏前,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掠过脸颊,紫眸扫过远处漆黑的海面。灯塔的光束缓慢扫过,偶尔照亮浮冰间闪烁的蓝色光点——是海楼石矿脉的磷光,还是更深处的什么东西在窥探?
靴底踩碎了一层薄霜。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带着剑士特有的轻盈。
“睡不着?”
艾琳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没有带刀,只披了件深色的毛呢外套,发梢还带着训练后的湿气,在低温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在想明天的任务。”我没有回头,目光仍锁定海面,“如果海底那东西真的和PX计划有关……”
“那就斩了。”她站到我身旁,肩头与我轻轻相触,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就像你教我的。”
我侧头看她。极光映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她的眼睛在暗处依然明亮,像淬火的钢。
寒风突然变得猛烈,一块浮冰被浪掀起,露出水下转瞬即逝的蓝光。我们同时绷紧身体,直到确认那只是鱼群的磷光。
艾琳娜忽然笑了:“让我猜猜,你小时候是不是那种——“她模仿着严肃的语气,“‘后山的蓝莓丛会吃人,别去摘’的哥哥?”
记忆突然闪回——科尔波山的盛夏,四个孩子挤在秘密基地的树屋里,争抢着偷来的苹果。艾斯龇牙咧嘴地威胁路飞不准偷吃他那份,萨博的金发在阳光下像流动的黄金,而路飞的鼻涕泡破了,粘在了我的袖子上……
“差不多。”我轻声道,“只不过我说的是‘后山的马蜂窝比达旦的脑袋还大’。”
艾琳娜的笑声很轻,很快消散在风里。她望向海面:“他们现在……”
“路飞和艾斯还在科尔伯山。”我接过她的话,“萨博……在五年前……”
艾琳娜了然般地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极光变幻着形状,像某种巨大的生物在云层上游过。艾琳娜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塞进我手心——是枚老旧的铜纽扣,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洗衣房找到的。”她耸耸肩,“缝在你那件旧制服的夹层里。”
我翻转纽扣,内侧刻着歪歪扭扭的“A.S.L.O”——是路飞用钉子硬刻的,那天他非说我们要有“海贼团的标志”。
“乔瑟夫说这可能是幸运物。”艾琳娜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柔和。
海风突然转向,带来远处冰山崩塌的闷响。
我将纽扣收进口袋,金属表面还残留着艾琳娜的体温。
“去休息吧。”她转身走向楼梯,“明天要下潜。”
极光在她离开的瞬间大盛,将她的影子投在冰墙上,轮廓锋利如出鞘的黑刀。
我独自留在瞭望台,指尖摩挲着那枚纽扣。
海底的蓝光时隐时现,像极了科尔波山的夏夜,四个孩子躺在悬崖上看过的萤火虫。
——其中两只,如今散落在茫茫大海上。
破晓时分,“破冰者号”的螺旋桨切开黑色海水。
透过观察窗,海底峡谷像巨兽的咽喉般张开。潜艇的探照灯仅能照亮前方百米,更多时候我们是在蓝光菌丝铺就的"道路"上前行——那些发光的脉络从岩缝中钻出,随着深度增加越来越密集。
“生命体征稳定。”莱安娜盯着扫描仪,“但磁场干扰越来越强…等等!”
声呐屏突然炸开雪花点,下一秒——
整艘潜艇被巨力击中,金属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乔瑟夫撞在控制台上,鼻血溅到仪表盘。
“深度3000米!”柯尔特大喊,“有东西在——”
舷窗骤然被照亮。
一只巨大的、紫罗兰色的眼睛贴了上来。
就像我的眼睛。
潜艇的外壳在挤压下发出金属的哀鸣。
那只巨大的紫瞳贴在舷窗上,虹膜上流淌着与我如出一辙的蓝色光流。它的瞳孔收缩又扩张,像是在辨认什么。探照灯的光束穿透幽暗海水,照亮了它附着在潜艇上的触须——那些本该柔软的组织表面覆盖着坚硬的角质层,每一根吸盘中央都嵌着发光的海楼石结晶。
“奥洛上校!”莱安娜的尖叫混着仪器的警报声,“它的生物磁场和您的再生波长完全共振!”
潜艇再次剧烈摇晃,柯尔特撞在控制台上,鼻血溅到声呐屏幕。乔瑟夫死死抓着固定带,脸色惨白如纸:“它、它是不是在……呼唤您?”
某种古老的震颤从骨髓深处泛起。
我解开了安全扣。
深海作战服的内衬里,蓝色纹路不受控制地浮现。当我的手掌贴上舷窗时,那些纹路突然如活物般游向玻璃,与触须表面的光流交织成网。
——【痛苦】,【饥饿】,【孤独】
不属于我的情绪洪水般涌入脑海。破碎的画面在意识里闪回:白色实验室的刺眼灯光,注入脊椎的冰冷针剂,还有无数个被切下肢体又再生的昼夜。
“PX-0……”我下意识念出这个代号,喉间泛起铁锈味。
怪物突然痉挛起来,所有触须同时释放出强光。潜艇的金属外壳开始腐蚀,警报器尖锐的嘶鸣中,青雉的冰镜结满霜花:“它把你认成同类了。”
艾琳娜的黑刀斩断一根穿透舱壁的触须,断面喷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蓝色光浆:“奥洛!决策!”
被斩断的触须在地上扭动,断口处肉芽疯长——和我的再生方式一模一样。
“打开舱门。”
作战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莱安娜的眼镜滑到鼻尖:“您疯了吗?三千公尺的水压——”
“科诺斯作战服能承受。”我扯开制服领口,露出颈后灼痛的烙印,“它等的是这个。”
青雉的视线在我和监测屏之间游移,最终按下某个红色按钮,气密舱的液压装置开始运转。
气压舱门开启的瞬间,海水如巨锤般轰入。我在水流吞没所有人前踏出舱外,深蓝霸气在体表形成薄膜。 极寒夺走了所有感官。压强像巨人的手掌挤压每寸骨骼,却在接触到皮肤表面的蓝光时诡异地缓和。
我皮肤下的蓝光愈发的炽烈。
那条怪物——不,那个和我流着相同蓝色血液的造物,正在深渊中等我。
它庞大的身躯盘踞在海底火山口,主体像放大的水母伞盖,下方垂落着数百根发光触须。当我在海水中悬浮时,它最纤细的那根触须缓缓探来,顶端裂开十字形口器,轻轻碰触我的烙印。
一段记忆直接刺入脑海:
穿着白大褂的贝加庞克站在培养舱前,手指划过数据板:“PX-0,你知道为什么选择利维坦基因吗?”舱内漂浮的幼体怪物伸出触须,与他指尖相触。“因为只有海王类始祖的细胞……能承受'那个'的移植。”
——还有更早、更遥远的记忆。
冰封的祭坛。
燃烧的舰队。
一个女人用陌生的语言在我耳边低语:“Lucifero, te solas en mar.”(路西菲罗,你是海的光。)
剧痛突然从太阳穴炸开。怪物的触须猛地缠住我脖颈,海楼石结晶刺入皮肤。它在吸取什么——不,是在归还什么。
深蓝色的霸气缠绕上我的手臂,而在我捏碎它核心的瞬间,整片海域沸腾了。
怪物的尸体像坍塌的星系般缓缓下沉,蓝色光流从它体内逸散,又被我的皮肤吸收。某种东西在脑内碎裂,又重组。
某种庞大的存在突然在我意识深处睁开眼。
黑暗。
然后是声音。
我听到了鲸鱼的哀鸣。
接着是珊瑚的私语、火山岩的梦呓、甚至海流本身的呢喃。这些声音并非通过鼓膜传递,而是直接浮现在意识表层,像早已遗忘的母语突然复苏。
【可怜的孩子】某只途经的海王类在深渊中叹息,【他们终于归还了属于你的“王的声音”】
成千上万种频率的鸣叫、低吼、歌声在脑内炸开——海王类的语言像暴风雨中的海浪,几乎撕碎我的意识。最清晰的是一段重复的韵律,古老得如同海底火山喷发时的第一声叹息:
“Lucifero, sol te mar, sol te guerra.”
(路西菲罗,海的光,战争的光。)
我跪在海底,蓝光从七窍溢出,在周围形成诡异的图腾。
最后涌入的是一段画面——
两百年前的黎明,某个与我有相同紫眸的女人站在燃烧的舰队甲板上。她手中长剑所指之处,海王类群如军队般列阵。而她的最后一句话被炮火淹没,只余唇形:
“Enkaras va.”(活下去。)
蓝光突然收缩回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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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雉的冰柱将我拉回潜艇时,艾琳娜正徒手砸着观察窗。她的嘴唇在动,我却听见更深层的震动——舱壁金属的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