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的甲板在晨雾中泛着铁锈的腥气，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空洞的回响。

艾琳娜的黑刀"夜鸦"在微光中划出一道银弧，刀锋斩断缆绳的瞬间，绷紧的钢索如毒蛇般弹开，在甲板上抽出一道深刻的裂痕。

“左侧清空！”她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干净利落，马尾辫随着动作扬起，刀穗上的铅块在风中微微晃动。

但就在下一秒——

砰！

枪声撕裂寂静，子弹擦过她的手臂，带出一线血花。

“艾琳娜！”乔瑟夫的喊声几乎刺破耳膜，观测镜的焦距疯狂调整，“你左侧——狙击手！三层货柜后！”

我的身体先于思考行动。

武装色覆盖的指尖在子弹触及她之前将其弹开，金属碰撞的火星溅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刀锋第一次出现迟疑——不是因疼痛，而是因那一瞬间的无力感。

“别停。”我的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继续推进。”

她咬紧牙关，黑刀再次扬起，刀穗上的铅块划出沉重的轨迹。

走私犯的头目从阴影中扑出，锯齿刀直取乔瑟夫的咽喉。柯尔特的子弹几乎同时出膛，贯穿那人肩膀，血花在晨雾中绽开。但头目的冲势未减——

我的指枪已至。

咔嚓。

后颈的脊椎第三节精准受力，那人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太精准了，精准得不像是临场反应，而像早已计算过千万遍。

柯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复杂：“……谢谢。”

“不必。”我侧身避开飞来的铁钩，“乔瑟夫，九点钟方向，两人。”

“已、已锁定！”乔瑟夫的观测镜闪过数据流，声音不再颤抖，“风速修正0.7，湿度——”

“直接说结果。”艾琳娜的黑刀斩断又一根钢索。

“——开枪！”

柯尔特的子弹穿过货箱缝隙，命中敌人手腕。那人惨叫一声，武器脱手。艾琳娜的刀锋紧随而至，刀背重重敲在他太阳穴上。

我们的节奏开始同步。

战斗结束后的医疗室，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

我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乔瑟夫笨拙的包扎声和艾琳娜压抑的闷哼。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喊疼，但每一次布料摩擦伤口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柯尔特突然拉开门，白炽灯的光从他背后涌出，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进来吧。”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别像个罚站的新兵。”

艾琳娜坐在病床上，绷带缠得乱七八糟，像条缠住猎物的白蛇。乔瑟夫手足无措地站着，指缝里还沾着她的血迹。

我拿起剪刀，剪开歪斜的绷带。

她的手臂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纤细，那道擦伤其实不算深——但对骄傲的剑士而言，失败的伤痕比刀剜还痛。

“三年前。”我蘸着碘伏擦拭伤口，棉签下的肌肉微微颤抖，“泽法老师打断我三根肋骨，因为我在团队演练中独自解决了所有'敌人'。”

乔瑟夫的观测镜啪嗒掉在床头柜上。

“他说，真正的强者不是让人仰望，而是能让同伴放心把后背交给你。”绷带绕过艾琳娜的手臂，在末端打上一个不会松开的结，“我…还在学。”

医疗室的挂钟滴答作响，远处传来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

艾琳娜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那就别逃。”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教我们…怎么追上你。”

柯尔特把一杯热可可塞进我另一只手，杯底压着那张被墨水弄脏的作战图——有人在角落添了行新字迹：「如何与他并肩？」

接下来的两周，训练场的灯光总是亮到深夜。

乔瑟夫的神经同步目镜上贴满便签纸，记录着不同天气下的弹道参数。他的观测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开始预判我的移动轨迹。

“西南风4级，湿度65%，”他的声音不再迟疑，“奥洛，你的指枪在0.8秒后会偏移2厘米。”

我故意偏离计算轨迹，他却笑了：“骗你的！真正的修正值是1.2厘米！”

柯尔特的触觉战术板铺在膝头，指尖划过那些凸起的纹路。他不再依赖视觉，而是通过触感直接解析战场。左手射击的准度已经逼近右手，换弹匣的速度快得惊人。

“你的呼吸节奏变了。”他突然对着艾琳娜说，“右肋的旧伤发作？”

艾琳娜的刀穗系着更重的铅块，每一刀都沉如山岳。她的暗红腰带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液态记忆合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流动，像有生命一般。

“再来。”她甩了甩酸胀的手腕，黑刀指向我，“这次我能接下你的指枪。”

而我学会了等待。

等待乔瑟夫报完最后一个坐标，等待柯尔特完成战术调整，等待艾琳娜的刀锋抵达最佳角度——这种等待比任何战斗都更需要耐心。

暴雨将至的傍晚，我们终于完成第一次完美配合。

艾琳娜的黑刀斩断移动靶的瞬间，柯尔特的子弹同时命中三百米外的示踪器，乔瑟夫的观测数据分秒不差。

积压已久的雨终于落下，冲刷着训练场上的汗水和足迹。

我们站在雨中，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

艾琳娜的刀穗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垂着。她甩了甩头发，水珠溅到我脸上：“下次任务，我要站在你左边位置。”

“右边归我。”柯尔特推了推滑落的眼镜，“乔瑟夫负责后方观测。”

乔瑟夫抱着他的宝贝观测镜，笑得像只偷到鱼干的猫：“我已经算好明天日出时的风速了！”

雨幕中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把我们的影子投在积水里，终于不再支离破碎。

——————

一个月后的深夜突袭任务，我们悄无声息地潜入目标仓库。

艾琳娜的腰带化作细密鳞甲，覆盖在她持刀的右臂上。柯尔特的触觉战术板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乔瑟夫的目镜里流淌着数据瀑布。

“东侧三人，携带重型武器。”乔瑟夫的声音冷静得不像他，“艾琳娜，你的突进路线有0.5秒空档。”

“足够了。”她的黑刀在月光下划出银线，“柯尔特？”

“火力覆盖就位。”

“奥洛。”

我站在他们中央，紫瞳在暗处微微发亮：“按计划行动。”

没有多余的指令，没有迟疑的配合。我们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严丝合缝。

十七年的人生里，我的背后从来只有阴影。

直到那个硝烟弥漫的深夜，当我条件反射地侧身闪避炮火时，突然感受到三道炽热的视线钉在背上。

乔瑟夫的观测镜反光像焦急的灯塔，柯尔特填弹的手势快得出现残影，艾琳娜的刀穗在爆炸气浪中狂舞——他们都在等我一个信号。

我做了这辈子最奢侈的动作：在枪林弹雨中，回头确认他们的位置。

艾琳娜的刀光立刻填补我的左侧空缺，柯尔特的子弹呼啸着掠过耳际，乔瑟夫的坐标报数声穿透硝烟。

原来回头看到的不是累赘，而是羽翼。

当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时，晨光刚好穿透云层。

艾琳娜的刀穗不再沉重，柯尔特的战术板上没有墨水污渍，乔瑟夫的观测镜稳稳戴在眼前。

而我，终于学会了在战斗中回头确认他们的安危。

海鸥掠过朝阳染红的海面，羽翼划出的弧线，像极了我们终于交汇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