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到高大的巨木身影之时,凤朝神君的目光中便闪过一丝讶异。
“灵泽蕴养的灵木当真不逊于我境内,没想到出了诸夭之野,还能见到这般神韵奕然的梧桐神木!”
“我灵泽千百年来,也只此一株梧桐神木,不及凤凰谷中神木葱茏!”我言语谦虚,实则内心分外开怀。
这株梧桐神木一直是凰月照料养护,每每夸及它,我便也是与有荣焉,替凰月感到骄傲!
只是越靠近神木,凤朝神君便愈发惊奇,“这绝非普通的梧桐神木,其上竟有几分我族神树之息!”
在凤朝神君接连不断的惊叹中,我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可置信和他口中对神木与神树的区分。
我微微皱眉,对于这株梧桐神木的了解,我也仅限于凰月平时所提到的那些,凰月提起祂时态度平常,我也仅仅当祂是一株与境内其他灵植神木没有多大区别的神木,多出的几分关注一方面是因为凰月,另一方面便也是灵泽只此一株!
诸境万界各族风土迥异,所孕育的灵植神木也各有特色,除了诸夭之野外,外界少有梧桐,虽少见却也不是没有,我在其他的神族中也偶见一两株,只是未必有我灵泽这株生长得这般蓬勃。
但外界的神木与独属一族的神树本质上并不同,那是普通神木与福祉庇佑的神树之间的差距,普通神木只要依靠灵气便能孕有灵息,而各族独有的福祉神树却是有神性的,非神脉供养而不得生。
所以凤朝神君夸它有凤凰族的神树之息,着实让我吃惊,这已经绝非赞誉的口吻了!
我从未想过,灵泽境内除了渡荒神树外还有其他拥有他族神树之息的神木!
神脉供养?难道凰月确实是凤凰族神裔?
我心中百转千回,口中镇定道:“神君会否看错了,我灵泽灵气丰沛,这株神木比别处繁茂几分并不稀奇!”
“没错,我绝非错觉,这株神木确实已生神性,只是气息微弱,尚在沉眠而已,难道灵泽圣境内也有我凤凰一族的神裔?”
“这……”或许这还真有!
只是,我要如何开口?
我竟不知,诸夭之野外的一株梧桐神木居然还能被看出这般的讲究!
虽然凰月的存在于灵泽境内也不是秘密,若是寻常我定能骄傲地向他介绍凰月,但眼下面对凤朝神君如此慎重的问询,我心中竟微微泛起些想要隐瞒的冲动。
还未等我斟酌好言语,我们便已经靠近了梧桐神木,隐约传来的对话声也随着树下的人影显露逐渐清晰起来!
我看到凰月与莳澜神君正静坐在梧桐树下,但彼此间的氛围似乎并不融洽,毕竟我很少看到凰月脸上有那般不耐烦的神色。
而身边的凤朝神君却在看到树下人影之时便悄然顿步,不再向前!
我循着他凝住的目光望过去,正巧对上了凰月看过来的视线。
看见是我,凰月舒心一笑,起身便要向我走来,却在看见我身边的凤朝神君之时,身形一滞。
纵使我再驽钝,也察觉到了此间几人的微妙氛围!
凰月与凤朝神君并不相识,此前也未曾见过,他们能够认出彼此完全是依靠种族的气息,而且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凰月这只凰并非天地间零散种族的普凰,而是凤凰谷的尊凰后裔!
凤凰谷自古以来权柄等阶分明,凰为尊,凤次之,鸾为末,只是自几千年前凤凰谷的最后一位尊凰陨落后,据说凤凰谷再无尊凰后裔,便以凤皇执掌权柄!
凤朝神君从凰月身上觉察到了他凤凰族神裔的气息,那岂不是说凰月便是世间仅存的最后一只尊凰?
我感觉匪夷所思,同时又觉得若是凰月的话,她理应拥有这样的身份!
只是,在我的震惊还未消化完全时,莳澜神君的话语又让我遭受了重重一击!
“我的女儿,确实是尊凰神裔!”莳澜神君波澜不惊道。
“什么?!!”我和凤朝神君齐齐震惊出声!
我震惊凰月居然是莳澜神君的女儿!
而凤朝神君……
“你惊骇什么?”我回头冲他质问道,因着还未消解这震惊的消息,语气十分之不好!
凤朝神君未在意我的态度,连忙解释,言辞间也是满满地不可置信:“……在我族的传闻中,确实有零星的关于那位尊凰陛下曾与一位外族神君诞下过雏蛋的事迹,但那位陛下的传奇实在太多,不着边际的流言也多,族中很是封禁了一部分,加上一直以来也未曾听闻世间有关于尊凰雏蛋孵化的任何消息,便一直以来只当作是小道传言……”
“不过,传言中的那位神君……在几千年前便陨落了!又怎会……”凤朝神君认真端详着莳澜神君,目光中隐有几分戒备。
只是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更加坐实了莳澜神君的身份。
“什么不着边际的流言?”比起传闻中陨落的神君,我对那位尊凰陛下更感兴趣一点。
“这……”凤朝神君很少见地面露为难之色。
莳澜神君有些无奈的轻叹道:“阿璇确实不像是凤凰神族的神女,诸境万界也难找到同她那般洒脱无畏,百无禁忌的神祇……”
莳澜神君对于自己的过去并未讳莫如深,在他的描述中,他与那位璇凰神女之间的纠葛牵绊确实算的上传奇。
璇凰神女还未继任神祇之位的时候,也是受着凤凰谷中循规蹈矩的教化长大,只是心中不知何时种下了一颗离经叛道的种子,继任神祇之后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撤走了身边那些无时无刻都在盯着她的眼睛,而后毫无留恋的逃出了凤凰谷,远离了诸夭之野。
离开诸夭之野的璇凰神女好似真正做回了自己,她不为世俗、道德、规矩等等天地间所有约定俗成的规则所捆绑束缚,她只肆无忌惮地做所想之事,行所愿之路,甚至……丝毫不敬畏天道!
璇凰神女如风一般惊搅她所过之处的每一根神经,她无善无恶,只是纯粹体验着她存在于世间的每个瞬间,恶她之人深恶,爱她之人也深爱!
莳澜神君便是其中最复杂最深刻的那位,以当时花灵界在诸境万界的地位和声名,能吸引璇凰神女而至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缕无拘无束的风很快就吹到了花灵界,在继任神祇之后就被迫持戒守心的花神心中卷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暴。
起初或许只是不经意间被惊扰,多留意了两眼,也就是多分出的这两息注意力再收回时便打破了心湖中的平静,泛起的微澜再难将息。
这段璀璨又注定短暂的感情对于璇凰神女来说可能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体验、一段花为媒人相映的经历而已,她毫无负担,撩完就走,所谓风过无痕,大抵如此!
只有莳澜神君在动心之后一点点的坠入情执,于他而言,既是毕生欢愉,也足够痛彻余生。
在这段感情中莳澜神君摒弃过往的清傲自持,使尽了平生最卑劣的手段执意挽留,也不过只是延缓了这个过程而已,他甚至私自告请天命祈求婚约,最后虽如愿让璇凰神女诞下雏蛋,但这依旧不能留住她,璇凰神女只为这颗雏蛋留下了她从凤凰谷中带出的一截梧桐神树的神枝并一缕祂的尊凰神力,而后便洒脱离开!
没有人能留住一阵风,神不例外,天命也不例外,对于璇凰神女而言,她留下只会是因为她想留,而不是他人的爱恨强求!
花灵界的那场风停留过的痕迹终是成为了日日凌迟莳澜神君的风刀霜剑,情丝的影响神力不可抗,那种清醒沉沦,身不由己划向深渊的感受,外人无所觉,他们只是看到又一位花神步入了赫凌神祇的命运困局,堕入情执慢慢陷于疯魔!
然而离开花灵界后,璇凰神女的潇洒神途也未坚持多久,她从未刻意收敛隐瞒自己的行踪,凤凰谷过去寻不到她,只因她行踪不定,于各处都不会过多停留的缘故。但那次她在花灵界着实停留了太久,终是被早有准备族人寻到机会,在她被凤凰谷带回去没多久,莳澜神君便收到了消息。
璇凰神女在与莳澜神君交心相付时曾说过凤凰谷的过往,那是世间最严苛无道之处,是她即便身为尊凰也不愿再踏足之地,莳澜神君记住了这些话,所以在听闻自己都强留不下的风被强掳至她最深恶痛绝之地时,他的怒火几乎烧光了所剩不多的理智。
花灵界与凤凰谷的开战并未惊起波澜,与其说是两族神战,不如说是半疯魔的花神单方面袭扰凤凰谷,而且这一战,莳澜神君也并未见到璇凰神女一面,璇凰神女再次趁乱逃离凤凰谷,莳澜神君也因为重伤被花灵界众人带回去圈禁休养!
只是,凤凰谷困不住他们的尊凰,花灵界也同样关不住他们临近疯魔的赫凌神主。
凤凰谷一战让莳澜神君岌岌可危的神智悬于一线,堕魔只是瞬息之间,若是他能找到将自己卷入情执漩涡的那阵风或许还能挽救一下,但天命似乎在他强求姻缘之后便不再眷顾他,他上天入地的追寻生命中的那阵风,却终是无果,很多次他都感觉璇凰神女的气息近在咫尺,却在想抓住时都化为梦幻泡影!
璇凰神女这次出离,除了会避开凤凰谷外似乎也在格外避着他,于她而言过于浓厚执着的爱意或许也与凤凰谷的牢笼无异!
一番经历与成长之后,璇凰神女终于不再是洒脱无畏,自在飘摇的那阵风了,如今也有了顾忌,懂得了隐藏!
而莳澜神君也早不再是花灵界那位清傲孤绝的花神殿下,他任由心魔盘桓,执迷不悟!
花神入情执半堕魔,不司神脉之责,不念苍生之苦,只执着情爱,追着璇凰神女的踪迹惊扰诸境万界,所过之处若与凤凰神族的追捕者相遇,必清剿之,惹得凤凰神族仇恨,诸境万界不宁,终是惹得天帝震怒!
帝神敕令通晓诸境万界,直指祸端源头,捉拿璇凰神女,将其送回凤凰神族!
璇凰神女连天道都不敬畏,何况乎天帝,只是有了诸境万界的眼线和诸多拦路者,她变得寸步难行,最终在凤凰神族与天族的合力围堵之下,被带回凤凰谷幽禁!
许是已经见识过凤凰谷外的天高地广,璇凰神女再不能忍受被困囿于一方天地的折磨,在她被幽禁不久后,诸夭之野便传出尊凰陨落的消息!
彼时已被凤凰神族重伤的莳澜神君在听闻噩耗后,最后一丝理智也坚守不住,彻底堕魔,堕魔后直奔凤凰谷,滔天的怒火席卷了整个诸夭之野,芳草凋敝,灵植神木枯萎,仿佛一夜之间诸夭之野便失去了生机,凤凰神族震怒,与天族联手将已经堕魔的莳澜神君逼至神魔堑,最终致其堕入鸿蒙封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