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翎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还会再次经历这一幕,并且自已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
沐槿冲向封印的时候,他以为她只是想要摆脱眼前的追捕而慌不择路,他在所有人都反应不及时就率先而动想要护下她,也明明就只差那一点点的距离就能拦下她,可玄渡的那一击来的也同样猝不及防。
重翎不知道玄渡的这一记攻击是要伤沐槿,还是仅仅只是要阻止自己去救下她?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随着那道身影一直往前冲去,却发现她冲进封印的意志是这般决绝,神魔堑的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未知人影,就这般将她拉了过去。
可当他看见沐槿向着封印扔出了一道蕴含着浩然神力的神物之时,他便再前进不了分毫了,也才后知后觉沐槿并非慌不择路误入封印,她是意志坚决奔着封印而去,然而这些此刻都不重要了!
只一瞬间,天地色变。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好在他是如此,远处飞向封印的沐槿也是如此,就连身后一直喧杂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但事情远不止这般简单,瞬息之间,重翎似乎感知到整个神魔堑都要在这份安静中活过来了一般,沉重、难以估量的恐怖气息正在缓缓翕动。
巨大的鸿蒙封印骤然被触动,比上一次见到时更加磅礴壮大,先前沐槿扔出去的那些东西将将好被吸入了封印中央,那些古朴而又恢弘的图腾一点点被点亮,天地间开始翻滚起不详的气息。
当重翎能发现自己能动之后,却依旧靠近不了那道身影,明明相距不远,但他们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着彼此,只要他稍一靠近便有激荡而来的神力将他推远。
但他顾不及这些,他虽不知道眼前的异变代表什么,凭借着战神的本能,他预感到了一场浩劫将至。
玄渡也从身后赶来,看着不远处鸿蒙封印的异变,口中喃喃着:“怎么会这样!这上古封印要打开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几乎就在所有人都看见那巨大的封印之上裂开了一道缝隙的同时,重翎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神魔堑。
“燃星火,警万界!“
迎着玄渡不可置信的目光,重翎顾不上回应他“你疯了?!”之类的控诉,开始火速调度神魔堑的天兵。
”……神卫军列阵,准备迎战!”
繁杂而又不详的气息愈加浓郁,不断从封印中翻涌而出,封印上裂开的隙口在不断扩大增多。
看着重翎匆忙调度指挥的身影,玄渡已经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陷入了深深地沉默,内心似是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但又因为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突破口而显得平静。
他到底也不再是那个不经世事的天帝之子,此前的幻境中,他好歹也执掌过战神权柄,即便不是切实的经历,但那种真实的感受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些东西,比如某些虚妄却又如同千锤百炼过的战斗经验和素养。
因此短暂的惊骇之后,玄渡平息了心中那些纷杂的思绪,瞬间便意识到重翎做法的正确性,若是封印打开,就冲着眼前这激荡的不详之气,不用多想也能知道神魔堑将迎来怎样的浩劫,没有人知晓封印中会出来什么恐怖的存在。
即便玄渡自己心中因着封印打开有了一些小小的期许,也不敢全然赌上神魔堑的安危,何况天堑之外还盘踞着虎视眈眈的魔族,总而言之,神魔堑不能乱!
玄渡觉得自己疯了,又未全然疯去!
望向不远处那道已经被包裹在封印中央却未被封印吞噬的身影,玄渡心中随之而生一股莫名的慌乱。
他有不解,有困惑,也似有答案破土而出,但他不敢去相信,也不想去面对,就像此前在星寰海初次看到幻境之时一般,他退缩了,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那个答案。
但就在重翎准备去缝隙裂口处查探详情时,玄渡还是伸手抓住了他,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般!
“封印打开了,锦歌她……她能出来了吧!”玄渡都不清楚自己的语气有多惶恐,但他目光却十分执拗,“她……还是她是不是!”
重翎看着眼前之人,想到不久前他偷偷靠近神魔堑想要进入鸿蒙封印中,被周围驻守的神兵发现并阻止,而现在他又追击沐槿而来,甚至几番阻扰自己,思及此,重翎眼中陡然生出几缕杀意。
某一刻,他切切实实是恨不得直接杀了玄渡的!
“你这般在意她,可你从来没有认出过她!”重翎紧握着手中长枪,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看着玄渡面上的惶恐更甚,似乎他的话像是搅碎了某种信念一般,无需他动手,玄渡已然濒临绝境!
重翎未在理会他,甩开人后就直接闪身向着最大的那道裂口而去。
重翎也想不通,明明沐槿有那么多的破绽,有那么多不符合从前行为的地方,就算玄渡不了解沐槿,也不该不了解锦歌吧?明明她都懒得去伪装自己了,神态言行皆是从前的样子,玄渡几次三番接触过后,居然还未能认出来。
就连漓水神君这样与二人都不熟悉的陌生仙君都能瞧出端倪,追踪至此,玄渡怎能这般轻巧地就朝她动手,逼她至绝境?!
不过此刻追究什么都没有意义,阻止眼下的祸乱才是要事!
他看向了那道与他隔着无形禁锢的身影,想起自己方才的阻拦和她义无反顾的决绝!
或许,未知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已经不是那么了解她了,猜不透她的用意,也帮不上她分毫!
罢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再背负着浩劫将起的祸名!
源源不断的不详之息从封印裂隙中涌出,还未等重翎靠近,便已有身影率先从裂隙中冲出,那道身影他并不熟悉,但看见她怀中抱着的人时,重翎瞬间止步!
与此同时,星火腾空,无尽璀璨的花火在神魔堑上空绽放,星河奔腾,飞驰的流火如星子般散落无尽远方,即便是白日里,也清晰无比,只是这恢弘璀璨的星光转瞬即逝,并没有形成十分壮观的场面,甚至不及锦歌当年玩闹般燃起的那些劣质星火的场面绚烂持久。
但真正的星火是能突破空间、距离和界门的限制将星光传递给诸境万界的神器,就连闭境锁界的地域也能收到传讯!
所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是无心还是有意,星火绚烂时都无人欣赏,它传递的从不是期许而是祸乱!
重翎的目光全然落到了那个他十分熟悉,甚至日思夜想到刻进了血脉的身影之上。
微微顿步之后,重翎疾速奔向对方,却被那人身后随即冲出来的两道身影拦住,对方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番,却并未动手,“天族神将?”
“战神重翎!”看着对方眉眼中的熟悉处,重翎起初的警惕放下几分,他已然认出了对面几人的身份。
“咦,你就是那个重翎?”另一人听闻他的身份后,面上好奇打量的意味更加重了几分。
“锦歌!”
玄渡此时也赶了过来,看见对面之人怀中抱着的人影,便毫无顾忌地冲了过去,不出意外地享受了重翎刚刚的待遇,但玄渡远没有重翎稳重,就待他要动手之际,一道惊呼传来!
“花神要陨落了!”
随着惊呼,众人纷纷望向封印中央处。
只见沐槿本来悬停在封印中央的身体已经变得虚幻起来,而且渐有溃散之态。
从封印中冲出来的三人只是朝着沐槿方向看了一眼,为首那个稳重的神君便向那个抱着锦歌的神女微微顿首,随后那神女直接带着锦歌往封印中央靠去。
玄渡想要跟去,却被另外两人拦了下来,重翎也不例外。
“封印大开,大量混沌之息将涌出,里面裹挟的混沌生物危险至极,守住所有出口,万不能放它们出来!”羲旻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直接吩咐道。
锦歌打开封印的时候,无尽归墟中最大的一道裂口就在她神躯的旁边,得亏那时兄妹三人皆在一处,才能率先冲出来。
他们也不知外间是什么情况,但刚刚那个要陨落的花神身上明显有着小妹的气息,羲旻是何等聪慧之人,不需要多加思索便知道那定是小妹能穿梭封印的机缘。
在他们三人之后,又陆续有人从其他裂隙中冲了出来,随着封印裂口的不断扩大增多,周围笼罩的混沌之息也愈加浓重。
虽说要守住所有出口,但羲旻也知这不现实,他们对这种无形的混沌之息息无可奈何,堵不住只能防备着混沌之息中凝实的生物,一经发现便诛杀之。
重翎行动极快,神兵的调度和行动皆稳健不乱,羲旻心中生出赞许。
只是神魔堑的威胁远不止于此,随着封印缝隙变多,冲出来的神、魔、妖、鬼、精怪等生灵也愈多,千万年来堕入封印中的各种族生灵不知凡几,更别提许多本就非善类的堕神妖魔。
玄渡本想责备重翎此时为何不先将锦歌救回来,然而随着这些种族纷杂极具威胁的身影络绎不绝地涌出,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再与对面两人纠缠。
摒弃了心中的执念,理智回笼,玄渡也不是全然鲁钝不顾苍生之人,况且此时他也隐约看出了对面三人的身份,惊诧之余也不得不妥协!
他默默看了锦歌的方向一眼,却发现沐槿的身体正逐渐瓦解成零星稀碎的光点,一点点地融入了锦歌的身体中。
“嗡——”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在玄渡的脑中乍开,某道逃避不愿面对的屏障轰然碎裂,将那些误入歧途的念头陡然拉回了正轨,被镇压在心底的惊涛骇浪般的情绪似乎瞬间找到了突破口!
他想起刚刚重翎斥责他的话,“你从来没有认出过她!”
原来……原来沐槿竟就是她?!
竟然真的是她!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中开始一幕幕闪现被他刻意忽略的画面,那些疑惑不解的熟悉感、若隐若现的违和感,此刻都赤裸裸的在他眼前汇聚。
玄渡心头如遭重击,身形晃动几乎站立不稳,只深觉命运讽刺,他回避的所有问题都通通变成了赤裸的真相,毫不留情地刺向了他!
“玄渡!”摇摇欲坠之际,重翎一声重呵,将他拉回了神!
随即那道冷冽的声音再次传来:“守住这里!”
此时,封印大开的神魔堑,那些早已失去希望又骤然得以逃出生天的各族生灵,如群魔乱舞般肆意挥散着心中重获自由的喜悦!
他们疯魔般乱窜,桀桀喧闹之声响彻天地。
从封印中脱离出来的那一刻,这些种族便再无封印中和平相处的宁静,有的四散逃离,有的兵刃相见,混战到处都是,神魔堑的守卫和漓水神君带来的天兵都加入了战斗,但更此刻加具有威胁的,还是那些从封印中涌出的不详之息。
浓郁的混沌之息中,出现了大量羲旻神君说的那些所谓的混沌生物,尽管已经做了十分的防备,可在它们显形的那一刻,压迫感还是充斥了四面八方。
那是来自上古遗留的混沌,其间孕育出的混沌之物,无理智,无秩序,却又极具破坏力,若不将祂们扼杀在此,必会祸乱世间。
同一时刻,收到星火传讯的诸境万界也隐约感知到了天地间骤然变化的气息。
天界,帝神宫中。
天帝拧眉沉思片刻,在众神前来向他禀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前,便已经连发数道帝令出去。
花灵界。
莳夭神君感受着天地间的灵气变化,面色十分凝重,就连边上的莳樱神女都感觉到了不安。
“莳夭神主,这神魔堑传讯我界要出兵援助否……不知为何,我心中隐有不安……”话音未落,便神色骤变,“怎么回事,花神陨落了?”
刹那间,同她一般惊疑的远不止个例,遍布在花灵界各处的群芳神主纷纷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赫凌神树,只见先前还明光照人的神树此刻又陷入了恹恹之态,树顶之上再次浮现出了他们不陌生的禁制。
那是花神神格落归神树之上后才会触动的禁制。
灵泽圣境。
忙碌到焦头烂额的凰月收到星火传讯后还未来得及对这神魔堑的变化有多大反应,紧接着她便收到了来自珑海的急讯。
境外天兵异动!
思索片刻,凰月还是决定先召集部分兵力拱卫南境,此外其他未有异动的地方也不可掉以轻心。
就在她忙着点兵之时,忽有灵泽神裔匆匆赶来,说他们感知到了神祇归位的气息,而且,不止一个……
凰月一惊,匆匆赶到渡荒神树下,原先因为灵泽神女陨落而落归神树之上的神格禁制果然已经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