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陆寄野在早朝上禀报了刺客一事。
将军府被袭击,事关朝廷颜面。
陆寄野作为正一品镇国大将军兼慎王,地位仅次于皇上。
如此重要之人却被夜袭府邸,说出去只会让人觉得朝廷无能,连城都守不住。
幸好陆寄野没有大碍,否则大概率会激起民愤。
顺元帝派人严查此事,给将军府一个交代。
然而却有人持不同的意见。
“皇上,臣觉得此事蹊跷。”
柳丞相道:“城门守卫森严,这些刺客应是早就藏在城内。”
“他们袭击将军府时,陆将军为何那般巧的提前发现?”
陆寄野脸色沉下,金眸中闪过一抹阴狠。
“你什么意思?”
柳丞相神态高傲,“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说出自己的意见罢了。”
“你继续说,本将军就在这听着。”陆寄野倒是想知道,这蠢货还能说出什么离谱的结论来。
“臣得到一些消息,刺客出现之时,不只陆将军在场,那位……虞公子也在。”
柳丞相没有直呼其名,皇上对虞温琢的态度十分模糊,对此他很是慎重,生怕触了霉头。
“当时陆将军与刺客缠斗,虞公子作为无关紧要之人,却是刺客的首要目标。”
“臣认为这不过是陆将军自导自演罢了,目的是趁乱谋杀虞公子。”
“荒谬。”陆寄野的声音过于冷然,“当朝污蔑重臣,柳丞相有几条命谢罪?”
柳丞相丝毫不慌,他视陆寄野为眼中钉,要不是这人凭空冒出来,皇上最仰仗的便是他!
他敢在顺元帝面前说这些话,不只因为嫡女是宠妃,更重要的是他收到了一封信。
而这封信可以定死陆寄野的罪名!
“皇上请看,这上面写了整件事的经过。”
柳丞相扬眉吐气,神情中满是自信。
抓住了陆寄野的把柄,他就不信此人还能翻身!
王公公将信呈上,顺元帝看完后面色铁青,厉声呵斥:“大胆!竟敢欺骗朕!”
他那温和的神情完全变了,顺元帝眉头紧锁,眼中燃着怒意。
“柳文良,你当朕是傻子吗?!”
天子一怒,众臣皆惧。
被点名的柳丞相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皇上,臣冤枉啊!”
“冤枉,你还敢说冤枉?”顺元帝眼神像刀子似的,“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柳丞相哆哆嗦嗦的捡起信封,在看到纸上一片空白时,顿时懵了。
他明明记得这封信写的是……
他猛地抬头,指着云淡风轻的男人恨恨道:“是你,是你陷害我!”
陆寄野冷笑一声,讥讽道:“柳丞相可有证据?明明是你说此事蹊跷,怎的怪起我来了?”
柳文良一句话也说不出,他额头冒着冷汗,脑海中一片混沌。
“行了,此事朕自有定夺。”
顺元帝哪里看不出,柳文良这是又被摆了一道。
要不是看在此人当初一直拥护他,而且好掌控,丞相之位根本轮不到这没脑子的蠢货来做!
顺元帝气的不是纸上什么也没有,他气的是这么多年来柳文良不长脑子,被耍了还沾沾自喜,实在愚蠢!
“柳丞相是非不分,罚俸一年,这钱就给慎王以做弥补罢。”
“是。”
陆寄野眼中闪过讽刺,他就知道皇上会偏袒柳文良。
避重就轻的按下罪名,不过是为了利益。
散朝后,陆寄野离开皇宫。
“将军,这!”
纪青衡咽下嘴里的包子,挥着手兴奋地喊。
陆寄野啧了一声,“我让你等我下朝,你就是这么等?”
“我饿啊。”纪青衡丝毫不觉羞耻,“将军愿意饿着肚子,我可不愿。”
陆寄野懒得理他,自己坐进马车中。
“回府。”
纪青衡边充当车夫,边继续吃着包子,他感慨道:“现在的日子实在清闲,将军不觉得无聊?”
“别废话。”陆寄野懒洋洋的靠着软枕,“敌军不敢再犯,不是好事?”
赶车的少年将包子囫囵吞下去,嘿嘿一笑,“将军说的是,我多嘴了。”
陆寄野闭目养神,思考着早朝之事。
他知道皇上忌惮他,战火平息后,便将他召回京中。
他手下的士兵大部分驻守边疆,只有小部分留在京中兵营。
陆寄野从不与官员结交,其中一点是他不喜,更多的是不想让皇上猜忌。
他看着热闹的街道,突然想念境州,那是他娘的故乡,更是他与父母生死离别的地方。
“去查查柳文良是什么时候收到那封信的,再查查谁送去的。”
书房中,陆寄野眸深难测。
“真不是将军做的?”纪青衡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置信。
“废话!”陆寄野怒道:“是我做的还需要你查?”
“开个玩笑而已嘛。”纪青衡闪过飞来的茶杯,随即伸了个懒腰,“我去办就是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将军无理取闹呢。
“叫你兄长回来,以后别跟着我出门。”陆寄野抬了抬眼皮,“丢人。”
“我怎么丢人了?”纪青衡不服,“我哪里丢人?”
“吃个包子也狼吞虎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不给你饭吃。”
“我还在长身体,怎么能挨饿。”纪青衡不服,“我兄长那个大冰块有什么好的,将军的爱好还真是独特!”
陆寄野闻言气笑了,“再不滚就给我暖床!”
纪青衡嗖的一下跑没了影,“我这就叫兄长回来!”
书房寂静下来,陆寄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给柳文良送信的人,会是谁?
同一时刻,春棠院景色荒凉,冷风萧瑟,没有半点人气。
“公子,柳文良那个蠢货绝对想不到是您。”
虞温琢散着长发,平添几分轻松之意。
“那些刺客想办法处理了。”
清梨笑的狡黠,“公子放心,我提前让他们服了药,今日子时见效。”
“不要让陆寄野发现。”
“我知道,就算陆将军亲自审问也是无用的,我派这些刺客夜袭将军府的时候用了人皮面具,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清梨说完有些疑惑,“公子为何要这么做?”
“柳文良视陆寄野为眼中钉,此人贪婪还愚蠢,也许将来会为了利益,与皇上联合对陆寄野不利。”
所以他得让顺元帝提前知道,柳文良容易被利用,不能太信任。
虞温琢知道,顺元帝要真想对陆寄野下手,他是无法阻止的,此番设计,不过是杜绝一种可能罢了。
当然顺元帝不敢轻易做些什么,他看中名声,更忌惮陆寄野手中的兵权。
“公子为何要帮陆将军?”清梨不明白,“难道公子不讨厌他吗?”
虞温琢侧头看向窗外的枯树,说:“因为他与我一样,始终如一。”
他说这话的时候,漂亮的眼睛通透明澈,往日覆盖的阴霾退散,像是被细雨洗过的蓝天。
陆寄野只是想将父亲送回故乡与母亲合葬,又有什么错呢?
顺元帝扣着尸体,不过是为了逼迫陆寄野留在京城。
而他以身入局,只为给虞府洗刷冤屈,让他们得以瞑目。
“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虞温琢被这句话带进回忆中,过往如走马灯一般快速闪过,直到停在十一岁的陆寄野身上。
“父亲身死,我只想遵循遗愿将他的尸骨带回,为何不允?”
少年眼眶通红,他质问阻拦他的人,却永远得不到答案。
那时他在想,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后来虞温琢坚定的告诉他,“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胆小如鼠的懦夫。”
无人敢站出来争取,年少的陆寄野用稚嫩的肩膀,挑起整个将军府。
他会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老将军去了还有他在。
他会接替责任,不辱没将军府的名声。
春去秋来,无数个日夜流转,那个少年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万民敬仰,备受尊崇。
……
“将军,就是他。”
陆寄野抬头,金眸锋利危险,“是你把消息透露出去的?”
跪在地上的人双手被缚,垂头哆嗦着。
“将军在问你话,为何不答?”
比起纪青衡,身为哥哥的纪鸿要残忍许多。
他面目冷硬,目光犀利,整个人严谨冰冷。
与陆寄野内敛的阴戾相比,他就像一把锋利的剑,气势极具压迫感。
小厮抖如筛糠,他连忙磕头求饶,“将军我错了,是小人被猪油蒙了心……”
“你都说了什么?”陆寄野漫不经心的问。
“小人并不知那是柳丞相派来的人,他只问刺客夜袭时的经过,小人便告诉了他。”
这小厮身材矮小,跪在地上缩成一团。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陆寄野长腿交叠,神情慵懒。
“一,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陆寄野先时笑了笑,随即神情骤变,“一两银子就把消息卖给了柳文良,你这是亏大了啊。”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小厮冷汗如雨,再不敢心存侥幸。
“纪鸿,拔了他的舌头。”陆寄野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是血淋淋的,让人惊恐。
“是。”
纪鸿一只手钳着小厮的下巴,然后伸出手。
刺啦——
惨叫声戛然而止,小厮疼的在地上打滚,鲜血溅的满地都是。
陆寄野神色不变:“处理干净。”
“是。”
对于背叛将军府的人,绝不轻饶。